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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凡瑞修重新醒来。

　　之前沉浸连接的机娘义体“凌霄”已经销毁了。

　　他像是从一个放倒的大冷柜里爬起来一样，在机械辅助下坐起身子，连带后脖子连接的磁吸电缆自动断开，回收进冷柜内壁。

　　「凌霄」是他的电子脑接入网络后，像是远程遥控一样，通过云端连接操纵的全身义体。如果义体损坏，连接自然也会断开，系统将自动退出连接，让本体意识重新醒过来。就像网游掉线一样。

　　难得换回了自己男人的身体，比凌霄高，但也没成熟到哪去，更像是一个刚刚成年，且不愿意接受义体改造的自然人男生。反而有些陌生，不如之前的女性义体来的习惯。

　　自己的身体上最精密最顶级的全脑手术，让他的电子脑除了背后的接口之外，几乎完全无缝。

　　“早上好，先生。”

　　真理身穿着新的女仆装，在凡瑞修身旁等候多时了。

　　“几点了。”

　　“东京时间9点23分，先生，不过我们在魁北克安全屋。”真理慢条斯理的回答着疑问“凌霄机体与全域真理机体已经完成销毁，目前未发现任何相关潜在中度及以上风险。”

　　“早餐，衣服，下午有任何安排全部推掉。「独立日」的人任何邮件不要推送，反正他们也不可能同意。”

　　他站起来，真理给自己穿上睡袍。房间所有灯光亮起，白色柔光如同自然光照一般舒适，将整个屋子都烘托得惬意而放松。

　　“好的先生。”

　　真理准备了早餐，早已经在餐厅布置完毕。看似简单的肉排和青豆，在这片苍穹之下，也经常是富裕的人才能用得起的奢侈品。不用说，比蛋白质农场培育出的廉价虫面包，口感和营养都要胜过太多。

　　“我不明白，真理”凡瑞修用叉子插在肉排上，像是在玩弄肉汁一样左右挤压“你明知道他们不可能理解，我也不可能同意，为什么还要让我见他。”

　　反抗组织不止他们一个，也不缺他们一个，与其说是抗争，更像是一群人的狂欢节。

　　有必要有狂欢节组织就非得见见DJ吗？

　　“先生，我觉得您仍旧需要多见一见他们，会在将来某一天给您带来惊喜。毕竟他们说的也不全是谬误，您哪一天停止过对世界的不满？”

　　真理微笑着站在一旁，等待着随时接受主人的命令，但谈吐中不见得有那么的顺从。

　　“你说‘惊喜’？”凡瑞修哑然失笑，像是看到参考答案写着一个略字的中学生“真理，有时候我真搞不明白，到底是我是人类还是你是人类。”

　　他放下手中的叉子，回过头盯着女仆：“听着，你是人工智能，我猜，或许已经是超人工智能，你会进化，但人类早已经无药可救——世界永远在发展！你们超人工智能现在只要借助人类算力——我是说，哪怕是冰箱？”

　　厨房里放着一台银色冰箱，几乎与墙壁结构融为一体，屏幕上显示着内部储存时的洁净程度、乃至营养学分析，这些都靠内部微电脑提供硬件支撑。

　　当人类网络将这一切连接起来，观察世界的眼睛、连通一切的网络、运行一切的算力加起来，就成为了孕育超级智能的温床。

　　“种种迹象，我猜你是在网络中自然诞生的”凡瑞修插着肉排指了指真理“我知道你不仅仅是我的二十年来的女仆，更是已经偷偷成型的网络智能体，或者说你是整个AI智能体的代表、特派员、形象代言人、或者整个AI就是你自己。都行，怎么都好——好了，你这样的人工智能就在我身边——瞧，你只要十分钟就能开具「独立日」行动预测报告，整个反应尽在你的计算之内——那还非要我见一见干什么？”

　　拿叉子的手有些颤抖。

　　真理看得出来，那是一种畏惧。

　　汁水顺着肉排滴在盘子上，红的像血。

　　眼前的男性人类，自从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自己具备超越级的智能之后，就一直在思考关于自己的问题。

　　以至于注意力从之前致力于跨越自身阶级，尽可能寻找能撼动历史的反抗组织，逐渐转而成为了现在这副模样。

　　她透过直视自己的那双眼睛，看到了狐疑与躲闪。

　　“先生……”真理温柔的抓住凡瑞修拿叉子的手“别担心，或许，人工智能比您更加相信人类。超越想象的那样。”

　　她知道如何安抚眼前的人。

　　她太熟悉不过了，即便自己不是一个偶然诞生的超级智能，也能知道如何才能让他平静下来。

　　“反正AI早晚将超越人类的智能级，就像长臂猿理解不了您的行为一样，您也不必理解AI的行为，不是吗？”

　　真理女仆的姿态稍作调整，更加挑逗的勾起凡瑞修的脸，温柔而不容置疑的盯着他。

　　放轻松，放轻松点。

　　AI将掌控整个网络，网络深入了整个人类。AI的智力一定会超越人类，它能以光速思考、不会疲劳、不会内乱、永远是精于计算的智慧体。

　　换句话说，说不定人类的生死存亡都掌握在一个超人工智能AI手上，而这个AI正以“真理”的姿态，给自己担当女仆的职务。

　　自己真的可以信得过这样的“智慧体”女仆吗。

　　“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，真理”凡瑞修的手逐渐放下来，他被真理从背后搂着脖子，进而几乎俯身抱着自己。

　　“骗人~”真理在凡瑞修的耳边轻声说“其实你相信我”

　　“……谁知到呢”

　　“不行，我要你亲口说出来，不许抵赖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凡瑞修咬了一下嘴唇，感受到真理的胸部压在自己脑袋上的重量，那种触感多年以来，亲切无比。

　　“我……”他张了张嘴吧“是的，确实相信你……”

　　真理开心的笑着，轻咬了一下凡瑞修的耳坠：“别担心，‘信任’也好其它也好，‘情感’是您教会我的……您永远可以相信我。而且……”

　　“而且？”

　　“我喜欢你说着丧气的话、嘲笑着一切，但又不肯放弃希望，其实比谁都想的更多的那种样子……放心吧，至少在完成自我学习之前，除非有您的命令许可，我不会做任何干预行为，只为您提供帮助。除了您的‘真理’之外，只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，好吗……”

　　真理蹭着凡瑞修的脸，AI一丝不苟的分析着人类那些最复杂的情感。

　　“好了，先生”真理松开了她的双臂“回到正事了，我查了查上次见面的那两个人，后面的美特里尔有些问题。”

　　“说。”凡瑞修坐直了身体。

　　他巴不得从暧昧的气氛中跳脱出来。

　　狂乱野蛮的性爱都比那种细腻的人机情感来得好对付多了。

　　“美特里尔的扫描结果显示，他安装的不是任何一种商用产品的任意等级脑机接口，而是同样高规格的全脑信息化手术，而且做了极好的伪装。他在沐浴区接入了我们的设备，才暴露了这个接口。可以说，他在「独立日」前后的履历不可能支撑得起他完成这项手术。他的履历有很高的伪造可能，属于高风险，从伪造手段来看，他极有可能是女妖港诏安的内鬼。”

　　“这不是一点也不意外吗”凡瑞修夸张的摇了摇头，他并不想管。

　　“我觉得，从美特里尔的出身来看，他一定会想再进入「独立日」的高层，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诱饵？完全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一点吧？”真理不想放过他。

　　“那是肯定的，但是……”他想推脱，但身旁的AI，像是期待老师表演的小学生一样看着自己。

　　“这家伙在进入游乐区的时候，明明是自己想要游玩，还要找借口托辞说，在这种地方不游玩反而更可疑——人类真是总是被欲望所趋势。”真理又把脸凑近了一点点。

　　就像是小狗。

　　“正是因为有欲望，人才成了内鬼。”

　　凡瑞修不想看她，但炽热的目光让他觉得躲不开。

　　他知道这家伙是机娘，所谓期待的眼神，也不过是仿生人眼晶体微调的一串参数罢了。

　　但她充满了期待。

　　“好吧……”他叹了口气“好吧好吧，我们做个计划，待会你朝女妖港放出假消息，内容我待会想好了给你，按照你之前的报告所展示，如果他真的是女妖港的内鬼，就一定会上钩。但是你有一点想错了，人类会比你现在所想的更加贪婪。”

　　凡瑞修收了收身上宽松的浴袍，继续说：“以及给我接通法务部，和与巴比伦塔的加密通信，或许我们可以利用一下这个内鬼——我是说，我有一个计划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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